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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点半的弹子戏
海因利希·鲍尔著
伊伊伊
出版社
九点半的弹子戏
员
今天早晨,费梅尔对她说话毫不客气,甚至有点粗暴———
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。十一点半左右,他打来电话,在电
话中,他狠狠地责备了她一通。对她而言,这种语气不仅陌
生,同时也相当可怖———因为他所说的事情,确实都是无可反
驳的,一如他以往所说的一切。可是,在这种新的声音里,原
匀韵
来的礼貌都变了味道———就好像他突然给她端来了一杯圆,
而不是一杯水似的。
费梅尔在电话里说:“麻烦你找找那张红色的小卡片,四
年前我给你的。”她拉出抽屉,推开一条巧克力棒、几块抹布、
一罐铜油,拿出那张小卡片。“现在,麻烦你念一念卡片上的
字。”
她声音哆嗦地念着:“可以在任何时间接见我的父母儿女,
还有许瑞拉先生,余人一概不见。”
“请你再念一遍最后那个句子。”她念了———“余人一概不
见。”“还有,你怎么发现我给你的电话号码是海因利希亲王酒
店的?”她默不作声。“我要强调一点:你必须遵照我的指示,
即使那是四年以前的⋯⋯”
她还是保持沉默。
“笨东西⋯⋯!”那句随口不离的“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
话”怎么没说?难道他给气迷糊了吗?
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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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点半的弹子戏
她听到费梅尔在电话中咕哝了一阵,然后又听到另一个声
音喊着“计程车,计程车”,随后,电话就挂断了。她放下听
筒,把那张红色小卡片推到桌子中央,感到一阵轻松。他的粗
暴———四年来的第一次———对她来说简直就等于爱抚。
每天六点钟,或者是她厌烦了那极度刻板的工作时,她总
是走到门外,去擦拭那块铜牌:“罗拔·费梅尔博士。建筑计算
师。午后歇业。”火车烟、马路上的尘埃、烟雾,让她有理由
天天使用这些抹布和铜油,而她可以趁这段时间把一些杂事撇
开。现在,她可以看到的马路对面印刷机正在运转着,永不倦
怠地把训示印在白纸上。她感觉到它们的震动,想像自己置身
于一艘即将启碇或已航行在大海上的船里。那时她就会远离眼
前的一切:卡车、学徒、修女、街衢的生活、杂货店门口的大
板条箱、橘子、蕃茄、包心菜。隔壁,葛雷兹肉铺前面,两个
年轻的屠夫把野猪挂了出来。黯黑色的野猪血滴在柏油上,让
她恶心欲呕。她又想像着,如果自己在某一个卖电缆线、或胡
椒、或洋葱的龌龊摊位里工作,专门和穿着邋邋遢遢吊带裤的
中年工头们打交道,该会是什么样子。她想象着那种种景况,
随即将这些景况一脚踢开,并在这一踢当中,获得满足。生活
的秩序对她来说是完美的。和这个完美秩序大异其趣的是这个
在穿着方面至为讲究、客气万分、却使你不寒而栗的雇主。每
一位和他打交道的人,他都客客气气地对待,可是,在这客气
的后面,却有着一股轻蔑,你可以感觉得出来。然而,事实
上,那个人除了她之外,跟其他人很少来往,在她印象中,她
不记得他和任何人谈过话,除了他的父亲和儿女之外。她从没
见过他母亲。因为他母亲正在一所精神病院里疗养。那位大名
也出现在红卡片上的许端拉先生从未到事务所里过。而且,费
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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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点半的弹子戏
梅尔从来不从事务所里和人谈话。打电话来委托办理的客户,
都被要求以书面方式叙述他们的事务。
当她出了错时,他只是挥挥手,说:“好了,请你重做一
遍。”事实上,这种情形很少发生: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先发现
那几处小小的错误。不管任何事情,他从不曾忘记说“请”
字。当她向他请假时,他总是一口答应,她母亲去世时,他
说:“我们的事务所要关门四天。或者你希望一个礼拜?”可是
她不希望一个礼拜,也不希望要四天。她只要三天,在空洞洞
的公寓里甚至三天都太长了。不消说,他参加了葬礼和墓畔追
悼礼拜,连他的父亲和儿女都参加,他们都带了巨大的花圈
来,并且亲手将它们供在坟上。他们都倾心聆听祈祷文,而那
位所喜爱的老父亲在她的耳际轻轻地说:“费梅尔家的人很了
解死亡。我亲爱的孩子,我们和这家伙有着不解之缘。”
她的请求都毫无例外地得到允许,因而,随着时间的流
逝,她觉得越来越难提出请求了。他不断地缩减她的工作时
间。头一年里她从八点工作到四点。但是最近两年,她的工作
越做越顺手,因此,在八点到一点中间,她就轻轻松松地把一
切都做完了。可是即使这样,她还是有时间感到厌烦,就尽可
能地把清扫杂务的时间拖长。而现在,那块铜牌已经亮得照出
人影了!她盖上铜油瓶,叠起抹布,无意识地叹口气。印刷机
仍在运转着,永不倦怠地把训示印在白纸上,野猪的尸体还在
淌着血。学徒、卡车、修女。街衢上的生活。
有着建筑师那漂亮工整字迹的“余人一概不见”的红卡片
就搁在桌子上。同时,桌子上还有那个经她查出是海因利希亲
猿